李晓梅站在大连工业大学宿舍阳台的边缘,2024年12月的寒风刺痛她的脸颊。手机屏幕闪烁,通知如暴雪般堆积,她却视而不见,目光凝望海天交际的远方。一周前,她还在上海,追逐一个转瞬即逝的梦想,如今却如噩梦般缠身。那一刻,她并未预见,这场冒险将如何改写她的命运。
那是12月16日,李晓梅,大连工业大学服装设计专业大三学生,登上飞往上海的飞机。她的男友陈伟为她买了机票,以为她去参加设计展览。但晓梅隐瞒了真相:她是《反恐精英》的狂热粉丝,痴迷于电竞的虚拟战场。当她得知乌克兰传奇选手“宙斯”将赴上海参加表演赛,激动得难以自抑。宙斯,以张扬的魅力和辉煌战绩,成为她在无数直播中仰慕的偶像。
上海的夜晚如电光流转。在比赛场馆附近的一家酒吧,晓梅一眼认出宙斯,金发在霓虹灯下闪耀。她鼓起勇气上前,先聊游戏,后聊琐事。酒杯斟满,笑声轻松,凌晨2:50,他们仍在酒吧,沉浸在对话中。宙斯提议去酒店,晓梅只犹豫了一瞬。这像一场冒险,一个日后自嘲的故事。在酒店房间,他们分享薯片,闲聊着。宙斯拿出手机,录下他们在阳台上抽烟的画面,晓梅笑得轻松,“哈喽!Hello,kiss me,kiss me,”她模仿他的口音,调皮地笑着。她知道他在录像,那一刻,这似乎只是无伤大雅的嬉戏。
清晨,晓梅睡去,未察觉宙斯仍在录像。第二天,她离开上海,兴奋与内疚交织。她背叛了陈伟,这重量压在心头,但她安慰自己,这只是私密的回忆。然而,几天后,世界崩塌。宙斯将视频发到他的Telegram群,向粉丝炫耀,称她为“Easy”,一个低俗的嘲讽,比背叛更刺痛。视频如野火,泄露到TikTok,席卷十二国热搜。晓梅的手机成了羞辱的窗口,朋友、亲戚、陌生人——所有人都看到了她的私密时刻。她绝望地给宙斯发消息,恳求删除视频或关闭评论:“你用我的隐私引流,求你关掉评论。我家人看到了。”宙斯置之不理。
舆论如裂缝分裂。有人骂她不知廉耻,主动投怀送抱,咎由自取;也有人认为她是受害者,被宙斯的冷酷背叛,被数字世界的恶意围剿。晓梅不堪重负,注销了所有社交账号,从公众视野消失。她无法面对同学、家人,更无法面对陈伟,他从流言和截图中得知真相。
舆论的喧嚣中,有人将矛头指向学校。评论家胡锡进称宙斯为“乌克兰猪”,语气激烈,引发争议。晓梅读到这些,感到一丝安慰,但也隐隐不安。她知道,如此贬义的标签虽解气,却可能将复杂的人简化为刻板印象,掩盖了真正的罪责——宙斯未经同意公开视频的恶行。她在朋友的公寓里翻看网上评论,有人猜测宙斯在东南亚与多名女性交往,称他“花钱买欢,唯独对她免费”,语气轻佻。这些传言未经验证,晓梅却感到更深的羞辱,仿佛她的故事被随意编织,成了八卦的注脚。
2025年春天,晓梅停止上课。大连工业大学注意到了她的缺席。4月15日,学校尝试直接送达纪律处分通知,未果;随后寄出挂号信,又尝试留置送达,送到她注册的家庭地址——一间空荡的公寓,她的家人为躲避丑闻已搬离。7月8日,学校在官网发布公告,点名李晓梅,以违反校规“与外国人发生不正当关系,有辱国格和校誉”为由开除其学籍,给予60天申诉期,至9月7日,否则开除生效。
公告如炸弹,网络沸腾。支持者认为学校维护了声誉:“她自己选的路,丢了学校的脸。”反对者愤怒:“宙斯侵犯隐私,学校却惩罚受害者?”晓梅在朋友的公寓读到公告,“有辱国格”刺痛她的心。她想起小时候看的电影,义和团抗击八国联军,女人被外国侵略者侵犯后被要求以死赎罪。2025年了,学校仍用这样的逻辑看待她?一个21岁的女孩,成了“国格”的牺牲品?
舆论中,有人将学校决定与“父权式民族主义”挂钩,称其视女性身体为国家财产,男性与外国女性交往却被赞为“为国争光”。晓梅翻看这些分析,感到既认同又疑惑。学校或许出于维护校誉,但直接套用“父权式民族主义”标签,是否过于简化?她查阅校规,发现条款模糊,惩罚婚前性行为、观看成人内容,甚至宿舍做饭,都记过以上。相比之下,浙江大学一名强奸犯仅被留校察看,安徽一名猥亵学生的老师未被开除。她不禁想,学校为何对她的私事如此严苛?但她也意识到,拿其他案例直接比较,可能忽略了具体情境,显得牵强。
更让她困惑的是,有人将她的行为等同于“反革命”或“违反四项基本原则”,称学校视其为国家耻辱。这种夸张的类比让她感到荒谬——一夜情怎能与宪政罪行相提并论?她明白,学校的规定虽不违法,但道德与法律的混淆让她成了靶子。校规认定她的行为“不道德”,但将其放大到“有辱国格”,似乎是一种逻辑上的滑坡,夸大了她的过错。
晓梅知道自己并非无辜。她背叛了陈伟,这伤口无法弥补。但学校的公告公开她的姓名,等于在她伤口上撒盐。她听说,有人误以为她叫“黄庭”,因谣传她用了母亲的名字道歉;还有人将她与飞机上与宙斯邻座的女子混淆,逼得对方公开辟谣。这些未经证实的信息在网上流传,像刀片般割裂真相。晓梅想,舆论的选择性叙述,或将她塑成受害者,或将她妖魔化,都让她感到真相被扭曲。
学校的回应像第二次背叛,一个冰冷的机构选择了规则而非救赎。晓梅听说,公告送达是法律程序,但学校为何不尝试更隐私的方式?她本已因视频暴露而“社会性死亡”,公开姓名无疑是二次伤害。她翻看校规,条款陈旧,仿佛来自三十年前,惩罚成年学生的私生活,却对他们的独立人格视而不见。她想起评论中的一句话:中国大学将学生当未成年人管理,视自己为家长,而非教育机构。这话刺中她的心。她18岁后已是法律上的独立个体,学校却用家长式铁腕,管束她的私生活,剥夺她重新开始的机会。
晓梅坐在借来的房间,笔在手中颤抖,起草一封申诉信。她想抗争——不只为学籍,而是为被视为人,而非符号的权利。她低语:“我不是他们的耻辱。”但她知道,世界是否倾听,仍是未知数。窗外,夜色深沉,未来如白纸,被一夜的鲁莽和无情的评判撕裂。